“秋君一定没有过女朋友吧？”
走到公寓前的一之濑像是观察白玉秋的反应一样把头歪了过来，虽然动作看起来很稚气，很可爱，但眼神的深处藏着令人发寒的认真。
无法转开头，也无法移走视线，眼里映着她紧闭着的柔润的嘴唇和夜色中摇曳的目光。
话说没有“过”是什么意思啊，我看起来就那么悲哀吗？
“有过，还有一段时间以夫妻关系相称的青梅竹马。”
白玉秋从不骗女人，这句话是真的。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白玉秋，但很快表情就变成了活泼的样子。
“那是幼稚园时期玩的家家酒吧。”
女人的直觉居然这么敏锐吗......
在攒到足够的钱搬出学生宿舍前，白玉秋还不打算和任何女生有过多的来往。
女人会浪费时间，金钱，精力，白玉秋得到的却只有心灵上的慰藉。
显然心理医生是更好的选择，他们同样消耗时间，精力，金钱，但是心理医生不会吊着病人不放。
“不说话就是默认喽？”
“啊啊，我承认自己没有过女友行了吧。”
女人就是这点麻烦啊，每当她们用反问或者疑问句的时候必须揣测其背后的含义，否则就会被指责情商低。
又不是她父母或者男友之类的角色，凭什么一定要理解啊！白玉秋的心中掀起了不满的波澜。
“哼～实际上秋君未来都不会有。”像是为了特意嘲讽白玉秋，一之濑转身抬起头看向她，紧接着，隐隐约约飘来的柑橘系香水的气味开始骚动起白玉秋的鼻孔。
“凭什么靠现在就能断言未来啊！你是有时光机还是怎么！”
一之濑看着白玉秋愠怒的样子掩住嘴“呼呼”地笑了笑。
“啊，是自动售卖机。”她指着公寓对面的机器的同时用胳膊肘推了推白玉秋。作为转移话题的手段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知道啦...我去买就是了。”白玉秋半抱怨着松开了她的手。
——
“给你，你要的黑咖啡。”
抛开便宜的“租金”不谈，物价是真的贵。价值近二十人民币的咖啡换做白玉秋几口就能喝完。
又酸又苦又贵，对白玉秋而言不过是花钱买罪受。
“你先帮我拿着。”
一之濑轻快地起身，然后伸直手指指着白玉秋，露出明朗的笑容。然后，裙子飘起转过身去，沿着楼道走着，大概是在我数到第四间公寓的时候，她回头看向白玉秋，用手势示意他过来。
跟着走进房间，一股少女气息的清香扑面而来。应该是室内香水之类的吧，清新得有些发甜的水果味，是白玉秋中意的类型。
“稍等一下，我去拿毛巾。”
一之濑示意白玉秋停留在玄关，他则开始打量起房间的布局。
比自己住的宿舍豪华多了....理所当然的。
1SLDK（涵盖餐厅，厨房，储物间，卧室）的配置对于一般的公寓而言都豪华过头了....话说自从上次地震弄坏宿舍的水管后白玉秋就没洗过一场完整的热水澡。
这应该是一之濑的房间吧......毕竟书桌上还有课本和试卷，从这边的视角能勉强看到试卷上打着密密麻麻的“✓”，真是惨不忍睹的成绩啊.....
————
十分钟后，白玉秋裹着加热器烘干的毛毯蜷缩在角落，毛毯上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啊嚏！”
果然感冒了......反过来说在雨里睡两个小时不感冒才是奇迹。
“秋君，感冒了呢。”
“是感冒了啊，一之濑同学。”
想法不说话自然传达不到，但有些话就算说出来也还是理解不了。在这样的前提下互相理解才是傲慢的表现。
不管什么时候都困扰着该接什么话，在敬语和说法上烦恼，所以毫无营养的对话在这种场合下是必要的。
日本人就是因为这点才会办事效率低下的。
“秋君肚子饿了吗？”
裹在白色过膝袜中的耀眼裸足，舒展在白玉秋的眼前。修长而又白得惊人的玉足，在室内干净明亮的灯光的沐浴下闪烁生辉。裙子在抬起的腿上轻轻滑过，裙摆下的大腿转瞬即逝。
脱去沾水的过膝袜，一之濑像是沉浸在解放感中似地伸展起脚来，濡湿的裸足暴露在外。
这家伙一边脱袜子一边问别人关于“吃”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居心....
白玉秋不是腿控，只不过是脱掉过膝袜而已，明明没什么，却感觉像在偷窥换衣服或者洗澡似的有种奇妙的罪恶感。虽然事到如今才说，但是此时的白玉秋正因为突然强烈地意识到一之濑是位不得了的美少女而感到心神不宁。
“不饿。”
这是假话，他本来的夜宵现在应该在街道的某处角落静静等待发酵腐烂。
脱下双脚的过膝袜，用毛巾擦拭双腿后，一之濑一脸舒畅地呼出一口气，而后不经意地望向旁边的白玉秋。
“那你好好待着，我先去洗澡了。”
“等一下，我的钥匙呢？”
白玉秋说的当然是别的房间的，既然她要洗澡那为了避嫌还是现在过去的好。
“啊咧？我也只有一把哦。”
“我是说别的房间的，我现在是租客啊。”
“别的房间？秋君在说什么呢？”
这对男女莫名其妙地互相看着对方。
“哈？等等，脑子要转不过来了，我总不能和你在同一个房间睡一晚吧？”
“什么不在同一个房间...？秋君不是说好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
大脑像是触电一般衍生出了漏洞，漏洞中溢出了无数可能性和刚才发生的场景，化作小片的拼图在大脑中组合，排列，找出能解释现状的“可能性”。
这样的可能性太过于扯淡....但确实是当下最好的解释。
“你只是单纯的好心不希望我感冒........才把我带到你家的吗.....”
“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别用那种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我啊！
“我这算是被女高中生捡回家了吗......”白玉秋双目失神地喃喃自语着。
被摩托车撞飞，醒来后被jk带去公寓，这恐怕是连轻小说都不敢轻易采用的设定。
白玉秋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至少有一个人精神不正常......去他妈的，整个日本社会就不正常，在不正常社会衍生的不正常人群中白玉秋作为外来的正常人.....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现在就回学生宿舍。”
和班上非亲非故的美少女jk共处一室，听起来是带有桃色气息的幸运事件，可是生活毕竟不是轻小说，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第一时间应该考虑仙人跳的可能。白玉秋对生活还没有乐观到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巧合”的程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和一之濑同居的事被校方知道势必会在校园引起风波，而作为留学生的大忌就是引火烧身，一旦影响到对学生的综合评估可能会涉及到签证审批，总之是非常麻烦的事。
“不行！你都感冒了！现在再出去会发烧的！”
“多谢你的关心，发烧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另外感谢一之濑同学的一番好意，方才承蒙您的照顾了。”
白玉秋扔下毛巾，拎起包向玄关走去。
“诶.....？比身体健康还重要的事根本不存在吧。”一之濑的视线逐渐清冷下来。
“你好歹也是咱们班里长得比较养眼的了！给我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这家伙到底是缺乏常识还是怎么，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人火大。
“哦~原来秋君是在意这个啊。我会保密的，放心吧！”她拍着自己存在感微弱的胸口，用白玉秋的话说，她自信得像是天上有三个太阳的向日葵，或者天上有六个卫星的狼人。不对，后者已经超出现实的范畴和初衷背道而驰了。
很诱人的提案......但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蠢人在魔幻小说里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白玉秋显然不是蠢人，他只是胆小好色的普通人，要说特点也只有比一般人稍微精明一些。
就在白玉秋提着包拉下门把手的时候——
“嗯......要是真的要走的话，我就把秋君夜不归宿的事情报告给教务处！”
她一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表情就像是向班主任打小报告的小学生一样得意。
........戳中了白玉秋的软肋
算你狠......这妮子一开始就打算用这件事来威胁吧。如果她不希望白玉秋感冒是出于“好意”，那温柔可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以“温柔”作为借口对他人造成的伤害可以被理所当然地原谅，说是颠倒黑白都小看它了，客观上以“温柔”为名义的伤害叫作“过度保护”，连被责备的理由都不充分。
诚然“与女高中生共住一晚”这件事被发现后造成的影响比“夜不归宿”要大，但白玉秋主观上没法抛弃细微的可能性。
“说好了...不准说出去。”白玉秋的表情难看得就像是吃了一斤带有茉莉花提纯香气的奶酪。
“嗯！”
不管是今后的出路还是精神上的退路都被封锁了。
升入高一后这么被某个女孩子这么信任....还是第一次。
或者说是被人威胁吧，看似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际上白玉秋才是弱势的那一方。
“那么秋君，我要洗澡了，不准偷看哦。”
那种故作娇羞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既然担心这些就别让人住下啊。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
大概是久违的热水澡让白玉秋的全身得到了治愈，近期未曾停止运转的大脑得以放松。
“为了将高中三年级夏季运动会上的败北变得美好而流泪，为了搪塞高考失败成为浪人的自己而坚持说失败乃成功之母，为了欺骗没有胆量向喜欢的人告白的自己而逞强说是为了对方的幸福着想才主动退出等等。”
虽然以上都很糟糕，但这的确是白玉秋追求的事物，也就是“青春”，这才叫作生活，而不是单纯的“活着”。
还有，将门外那个大脑脱线到令人火大的一之濑视作自己高中生活的女主角，这样令白玉秋不想继续细想的糟糕琐事和幻想，让人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充实地活着。
该死的现实，痛苦也好折磨也罢，唯独魔幻这点.....请务必不要让现实凌驾于轻小说。
白玉秋擦干身体，穿上了一之濑给的睡衣，据说是她父亲以前穿的。
“天地良心，我要是有这么个随便把外面的臭小子带回家的女儿我不得气死，更别提把我的睡衣给他穿。”
白玉秋拎起那件造型和颜色都非常朴实的睡衣披在身上，果然大一号，不过只是住一晚也没什么讲究。
“多谢款待.....这十几天来我还是第一次洗到完整的热水澡。”
白玉秋拉开浴室的门，向此刻正在书桌旁做功课的一之濑说到。
“嗯，我家没有冰牛奶，你拿黑咖啡凑合着喝吧。”
这家伙......这个时间还在学习吗......
就算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五点半放学，从学校走到这边公寓最多也只要二十分钟的路程。
算上吃饭，换衣服，今天的作业半小时就能完成.......现在时间零点十分，空缺的时间段做了什么真是令人在意啊。
“这可是我交的房租啊.....就这么随便地让我喝掉真的没问题吗？”
“不用在意，反正我也不喝咖啡。”
那你去让别人去买是什么意思啊？捉弄人吗？
“我也不喝啊，这么苦的东西.....而且我的租金.....”
白玉秋颓坐在墙边疲惫地盯着罐装咖啡的拉环，迟迟没有打开。
“那个不用在意啦。”
“金钱也好精力也好....至少让我为此付出点什么吧。”
“都说了不用了”
这是哪个次元里出现的老好人啊......命运中的礼物冥冥中都安排好了价格，白玉秋可不打算因此在老天爷面前背上莫名其妙的债务。
“作为回报，我来辅导你功课怎么样？”
金钱方面的pass，白玉秋能为她所做的只剩下这点了。
白玉秋好歹也是理科偏差值74的优秀学生，算上留学生不熟悉综合排名也有年级二十的成绩，辅导一之濑肯定不成问题。
“欸？真的可以吗？”
“至少让我做出点回报吧。”
既然这时候没摆出拒绝的态度那刚才的架势又是怎样啊........不管是做作还是真的客气这样都会让人反感。
令人火大。
那些男生一定是被她这点所吸引的，对谁都温柔就等于对谁都一样残忍，只不过她的残忍披上了一层美少女外表的糖衣外套。
换言之就是茶艺大师。
在严谨的思考后像是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结论，白玉秋的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一之濑愣了好一会，放下手中的笔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白玉秋，停顿了许久才重新开口。
“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是报恩，或者说是交易。”
关心是由家人或者朋友来做的，白玉秋自知和一之濑不熟。
“那就是喜欢我喽？”
“并没有，你那自信过度的态度让我有点受不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喜欢我来着。”
“向别人施舍好意的人是你，这种谁喜欢谁的问题应该让我问才对。”
白玉秋已经有些搞不懂了，到底是他触及了一之濑内心柔软的一面还是说这家伙对每个男生都是这样。
事先声明，白玉秋绝不是那种因为别人施舍了自己一点点温柔就会抱有无厘头的好感，并且幻想着未来和她在一起生活的人，因为对他温柔的女孩子对谁都温柔，他只是在合适的时间接受了她的善意罢了。
一之濑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提一句的话，异性魅力和恋爱感情并不总是等同的。在白玉秋的认识里，一之濑是适合远观的鉴赏用美少女。
“那....我喜欢你吗？”
如果她不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问这么愚蠢的问题，白玉秋说不定会心动那么一下。
“这种问题你自己都不知道就别来问我了。”
“是吗？嗯......”
一之濑歪着头思考的样子很可爱，可惜白玉秋作为一个大脑近期未曾休息的人能看出她现在没在思考，摆出这种样子纯粹是为了卖萌。
“那秋君想当我的男朋友吗？”
“如果仅仅是因为你收留了我一晚就在脑中冒出这种念头，那恰恰说明了我的生活何其可悲。所以不可能。”
为什么这家伙对自己这么自信啊....
的确一之濑相当可爱。即使是白玉秋这样不记得她的名字的人都知道这么一名美少女风纪委员的存在。在校内也毫无疑问是屈指可数的美少女。
即使如此，一之濑自信过剩的样子也到了异常的地步。
“哦哦~原来秋君的生活很可悲啊。”
要不是因为这家伙的脸足够可爱，白玉秋一定已经有自信揍下去了。
“别废话，把试卷拿出来。”
“啊，抱歉呐，我嘴比较笨。”
一之濑歪头讪笑着吐了吐舌头，搞什么啊这家伙，以为长得可爱就一定可以被原谅吗？
（还真的可以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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